《孟子旁通》第106講 滑稽大師——淳于髡
南懷瑾講述
另有淳于髡,完全不同於顏斶的作風,他運用滑稽的調調,對了齊宣王爽朗的胃口。
他身為齊之贅婿,長不滿六尺,而滑稽多辯,早為齊威王時代的左右寵臣。到了宣王時代,也同樣受到重用。他是個有心人,也見過孟子。與孟子的對話,下文再談。
有一次,在一天之內,他同時又推薦七個人,請齊宣王錄用。宣王雖然覺得淳于髡太過份了,但辯論一番之後,還是照樣任用不誤。
淳于髡一日而見七士於宣王。
王曰:「子來,寡人聞之,千里而一士,是比肩而立;百世而一聖,若隨踵而至也。今子一朝而見七士,則士不亦眾乎?」
淳于髡曰:「不然,夫鳥同翼者而聚居,獸同足者而俱行,今求柴胡、桔梗(藥名)於沮澤,則累世不得一焉。及之睪黍(山名)梁父(山名)之陰,則郄(仰也)車而載耳。夫物各有疇,今髡賢者之疇也。王求士於髡,譬若挹水於河,而取火於燧也。髡將復見之,豈特七士也。」
而且在軍事方面,當大家說不進去話的時候,如果淳于髡來個獵狗的趣味性比喻,宣王就聽進去,立刻放棄了原來的作戰計畫。
齊欲伐魏,淳于髡謂齊王曰:「韓子盧(韓國有黑犬名盧)者,天下之疾犬也。東郭逡(兔名)者,海內之狡兔也。韓子盧逐東郭逡,環山者三,騰山者五,兔極(疲倦)於前,犬廢於後,犬兔俱罷,各死其處。田父見之,無勞倦之苦,而擅其功。今齊魏久相持,以頓其兵,弊其眾,臣恐強秦大楚承其後,有田父之功。」
齊王懼,謝將休士也。
又一次,齊宣王想征伐魏國,魏國派人暗中送禮給淳于髡,請他設法阻止。淳于髡公然貪墨,受了禮物。齊宣王有密報,也知道了這回事,但經他滑稽解說,又對了宣王的胃口,結果還是取消了作戰計畫。
齊欲伐魏,魏使人謂淳于髡曰:「齊欲伐魏,能解魏患,惟先生也。敝邑有寶璧二雙、文馬二駟,請致之先生。」淳于髡曰:「諾!」
入說齊王曰:「楚,齊之仇敵也;魏,齊之與國也。夫伐與國,使仇敵制其餘敝,名醜而實危,為王弗取也。」
齊王曰:「善!」乃不伐魏。
客謂齊王曰:「淳于髡言不伐魏者,受魏之璧馬也。」
王以謂淳于髡曰:「聞先生受魏之璧馬,有諸?」
曰:「有之。」
「然則先生之為寡人計之何如?」
淳于髡曰:「伐魏之事不便,魏雖刺髡,於王何益?若誠便,魏雖封髡,於王何損?且夫王無伐與國之誹,魏無見亡之危,百姓無被兵之患,髡有璧馬之寶,於王何傷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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