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孟子旁通》第95講 孟子終生奉母教

南懷瑾講述

 

大家都知道,孟子的一生,除了他天生本質具有聖人之資以外,還有一個最大的助力,那便是一位賢母的教導。孟子不但在幼年時期、少壯時期,接受了母親嚴謹的教育,即如這一次與齊宣王話不投機,決心要去齊的時候,又是接受孟母的鼓勵,使他去志更加堅定。如《孟子外書》所載的母教,也正是他們母子倆在這個時期的故事。

孟子處齊為客卿,居常有憂色,擁楹而嘆。孟母見曰:子擁楹而嘆,若有憂色。何也?

對曰:軻聞之,君子稱身而正位,不為苟得而受賞,不貪榮祿。今道不用於齊,願行,而母老,是以憂色。

孟母曰:婦女之禮,精五飯(稻、黍、稷、麥、菽五種飯類),冪酒漿,縫衣裳而已。故有閫內之修,而無境外之志。《易》曰:「无攸遂,在中饋。」《詩》曰:「無非無儀,惟酒食是議。」以言婦人無擅制之義,而有三從之道也。故幼則從乎父母,嫁則從乎夫,夫死則從乎子,禮也。今子成人也,而我老矣。子行乎子義,吾行乎吾禮。子何憂也。

孟子和齊宣王最後幾次談話,齊宣王在禮貌上雖然還相當尊敬孟子,但實際上已大有貌合神離的味道。孟子覺得不須再留下去了,心裡很不自在。心有所思,容貌上不免略現愁苦之色。有一天,手搭著前門的柱頭發呆,輕輕地嘆息。

孟母早就看在眼裡,心裡有數。再次看到這種情形,就不得不問他了:

兒啊!你為什麼在這兒唉聲嘆氣的,愁眉不展呢?

孟子聽到母親在問話,不免自悔失態,但又不能欺瞞母親,因此便答道:

兒子認為一個君子,應該知道進退之方。一個人的立身出處,必須名正而言順,有為有守,不可以苟且求取榮譽與俸祿,貪受不義而不應該的賞賜。如今我和齊宣王話不投機,看來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王道政治思想,自然就無法在齊國實行仁政了。在這種情形之下,兒子覺得再不能待下去,但是想到您老人家年紀大了,更不宜遠遊,使您老人家受苦,所以左右為難,決定不下。

孟母聽了孟子的對話,又是一本正經地說:

一個婦道人家,只要安安分分地燒飯、煮菜、釀酒、縫衣裳,那是應守的本分。婦女的德行是專重家務的操持,不應該多管外務才對。《易經》家人卦的六二爻辭說:「无攸遂,在中饋。」家庭主婦沒有向外發展的必要,只需管理家務,主持中饋便好了。《詩經·小雅·鴻雁》篇〈斯干〉章上也說:「無非無儀,惟酒食是議。」一個賢良的主婦,平日不說什麼東家長、西家短的是是非非,只要把家務和全家飲食起居料理妥當就好。這些上古的名言,都是講到婦人不該弄權,不要對外務擅作主張的意思。

況且自古以來的傳統,婦人有三從之德:一、在幼年的時代,要依從父母。二、在婚嫁以後,就要順從丈夫。三、如果丈夫去世了,兒子已是一家之主了,就要以兒子的前途為中心,加以輔助。

這是合情合理的事。而今你已長大成人,我也垂垂老矣,你不但已是一家之主,而且你走的是頂天立地大丈夫應走的仁義之路,我當然跟著你、贊同你。即使在生活上清苦一點,也是我應該分擔的分內之事。你不必為了我而遲疑不決,果敢地決定你的方針吧!

我們讀了這一節書,可以推測,孟子聽了他母親的這番話之後,寬心大放,去志更堅。不過,到正式離開齊國,還要一段時間來料理事務。因此,接著還有後文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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